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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徽宗,一位皇帝老儿的艺术理想
发布时间:2011-09-28        浏览次数:467        返回列表

转自《锋尚.艺术》

文 / 卿 安
 


宋徽宗 赵佶(1082-1135)



       宋徽宗赵佶是中国历史上最有艺术天才的皇帝,却也是最不得善终的皇帝。从锦衣玉食到毡衣茹血都戏剧性的出现在他的生涯里,真可谓人生犹如一梦中。“做个才人真绝代,可怜薄命做君王。”清代诗人郭麟对宋徽宗的评价,曾让多少人感慨莫名。
   历史上因艺术误国的皇帝不只宋徽宗一人,汉成帝、梁元帝、陈后主、隋炀帝、李后主皆因过度沉湎于文学艺术,以致朝政不修,以致身受亡国的惨祸,落得昏庸腐朽的骂名,但其他人都没有明确的艺术目标,宋徽宗却一心只想做好国家画院(宣和画院)的院长以实现他的艺术抱负。
    他招募天下名手,亲自命题,以诗意与否为臧否标准。
       益兴画学,教育众工,如进士科下题取士,复立博士,考其艺能……所试之题如“野水无人渡,孤舟尽日横”,自第二人以下,多系空舟岸侧,或拳鹭于舷间,或栖鸦于蓬背,独魁则不然,画一舟人卧于舟尾,横一孤笛,其意以为非无舟人,止无行人也,且以见舟人之甚闲也。又如“乱山藏古寺”魁则画荒山满幅,山出幡竿,以见藏意,余人乃露塔尖或只鸱吻,往往有见殿堂者,则无复藏意矣。
邓椿《画继》里记载的便是当时考试的情况。考试是考了,人也招聘到位,但问题也来了,这些画家水平不一,待遇怎么办?总不能一刀切吧,这位国家画院的院长也是颇费心计,根据绘画水平高低设供奉、待诏、祗候、艺学、画学正及学生等职衔,依次享受不同政府津贴。这位皇帝老爷还是不放心,办公时也还想着这些画家,得让他们随时进贡一些纨扇图画,以检查他们的学习情况,若是成绩不佳的学生还要亲自教导。
        政和三年闰四月一日赐。希孟年十八岁。昔在画学为生徒。召入禁中文书库,数以画献,未甚工。上知其性可教,遂诲谕之,亲授其法,不愈半岁,乃以此图进,上嘉之,因以赐。
王希孟十八岁被召为院长的入室弟子,半年后即进献《千里江山图》卷以汇报学习成绩。蔡京在卷上的题跋可见老师的教学有方,只可惜王希孟命薄如此,竟无福消受这洪福齐天,二十岁时即夭亡。
院长常亲临画院,指导和参与创作。并不遗余力的推行写实的基本功训练,画院十分重视古人的“格法”。因此,画院画家和学生的一个主要学习内容是学古。除了传统格法,画院还严格要求“形似”,即符合自然的法则。院长体察物态的精微,尤其对于动植物的习性、动止形态的观察,最为精审。
宣和殿前植荔枝,既结实,喜动天颜,偶孔雀在其下,亟召画院众史令图之,各极其思,华彩烂然。但孔雀欲升藤墩,先举右角,上曰:“未也。”众史愕然莫测。后数日,再呼之,不知所对,则降旨曰:“孔雀升高,必先举左。”众史骇服。
院长的观察真可谓细致到家了,治学如此严谨,至于孔雀欲飞时是先举左脚还是右脚都不可含糊。画院画家们为了迎合院长的旨意,形成了一种对客观事物进行细致观察的风气。画院培养的最为典型的画家之一韩若拙,据说善作翎毛,每作一禽,自嘴至尾足皆有名,而毛羽有数,又能传神,政和、宣和间推为两京绝笔。显然,院长的绘画教育是很有成效的。今存众多佚名的宋人画迹中,形神兼备、写生逼真的佳构比比皆是,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就出自院长时代画院画家之手。
为了做一位称职的上司,还得经常鼓励一下属下,一有佳作进献,院长即挥毫题跋、题诗,那一笔飘逸的瘦金书,在这里找到了极大的用武之地。院长的书法也确实不错,先学薛稷薛曜兄弟,继学同时代的黄庭坚,(可见院长也是不耻下问的),融合了这两家清瘦姿纵的特点再揉入工笔院体画的勾线工夫,运笔劲挺犀利,具有秀美洒脱的风骨。当时就广为流传,就连铸造的钱币,出版的书籍也是院长的字。因此国家画院的职业画家们,当然是非常愿意让院长题跋的,画上题诗和矜印画押都是院长的首创,因为在他之前文人画画不署款,画家画画署款只具名。象《腊梅山禽图》这种诗书画印合壁的格局真可谓开文人画之先河。
 以前我们一直以为画押字是蒙元时期,蒙古佬不懂汉文字,署名时才简化成画押的,殊不知这位皇帝老爷的“天下一人”押款早已在国家画院流传。
山禽矜逸态,梅粉弄轻柔。已有丹青约,千秋指白头。

 

宋徽宗 腊梅山禽图

院长的诗也真幽雅的可以,而且题写的位置也颇为考究。比起那位喜欢在名画上题诗买弄风雅的乾隆皇帝不知要专业多少倍。乾隆见院长的画也提笔即书,所题之诗牛头不对马嘴,且不论书法优劣,单就位置看也是十分突兀,破坏画面,真是佛头着粪。
为了增加国家画院的融洽氛围,院长有时也请属下一起题款玩。院长让画院的高手对景写生,自己还亲自做模特以身作则,《听琴图》画面上,松下坐一含情客抚琴,黄冠淄服,是典型道家装束,左右各一听客,另立一小斯皆沉醉在琴声中。这个含情客当然是院长,他为何让人把自己画成道士?因为他自称道君皇帝,这不过是文人墨客聊做出世之想的寄托,后来很多画家都以取号为某某道人为尚,却惟独不原谅院长的这一好尚。《听琴图》一完成即上呈睿览,院长在画作左上题“听琴图”,让蔡京题诗,蔡京竟然把诗题在正上方,不仅文字犯上,还有太师头上动土之嫌,倘若在清初文网若织之时,蔡京的胆大妄为是要掉脑袋的。如果不是院长对画家们关爱有加,蔡京又岂敢把他们的老大玩弄在股掌之中?可见院长在国家画院是提倡民主和自由的。
 
 
 听琴图

接下来的工作更繁杂,他要着人临摹内府收藏的名迹以作为教学和鉴藏的范本,他还派宦官如童贯去全国各地搜集古器物和书画名迹。《画继》记载:
“宣和殿御阁有展子虔《四载图》,最为高品,上每爱玩,或终日不舍,但恨止有三图,其水行一图,待补遗耳。一日中使至洛,忽闻洛中故家有之,亟告留守求观,既见,则愕曰:‘御阁正欠此一图。’登时进入。”
经过几年的努力终于完成了《宣和博古图》、《宣和书谱》、《宣和画谱》的编著。由于院长刻意搜求,秘府收藏大大丰富,比先朝要多出百倍。
文化艺术是需要推广的,而当时又没有媒体,怎么办?以书画名品赏赐大臣是最好的推广方式。因为得到赏赐大臣不但以此为荣耀,宫中会竟相临仿。院长曾作《楷书千字文》赐童贯,《双鹊图》赐中书舍人何文缜。规模最为盛大的一次书画赏赐活动是宣和四年(1122)三月,院长又在内廷召集亲王宰臣等,观赏御府所藏图画及院长自己所摹古画,并宣示将他平时所作的书画卷轴分赐各人。于是群臣争先恐后,弄得“断佩折巾”。一片欢呼,好不热闹,如开生日part。由于院长慷慨、频繁的赏赐,使朝中大臣和贵官宗室拥有越来越多的书画作品。这样做的结果,使一大批官员提高了艺术修养,并且在“上有好者,下必甚焉”的影响下,北宋末年的亲王宗室、贵族、官宦纷纷学画,并出现了赵伯驹、赵伯骕那样的名家。耶!这推广还真有效。
做为学科带头人这位皇帝老儿在严格要求画家的时候,自己也努力在探索新的技法和艺术方向。《柳鸦图》是院长存世较少的真迹,所谓真迹就是院长亲自所画而不是属下代笔,做为学术研究的作品怎么能让别人代笔呢?正是因为此作的学术价值,我们才判断是院长亲笔所画。首先,这幅作品的精细比不上画院中任何一幅工笔细腻的作品,领导当然没有时间坐下来做工匠的活(大家看今天的画院有那位领导画的足够细致的呢?)。其次,从笔墨看,它几乎是装饰性的,而且这种装饰性超出了当时许可的范围:当时大伙都要极力把树干皴得立体,而他却弄成平面;当时大伙对树叶疏密的空间都极其讲究,而他却干脆把树枝画成平面均等的空间;当时大伙都要极力追求翎羽的栩栩欲生,而他却把秋鸦画成木版印刷一样平板。再次,次作是纸本,在北宋以前作画几乎都是用绢的,那么对纸张性能的把握肯定是不如绢帛娴熟,画院里的画家为了进献,谁会冒这种风险呢?只有皇帝老爷才敢做这种探索,然而,正是因为这种探索才使工笔花鸟向写意花鸟转变成为可能。

 
 

 
柳鸦图
在院长的不懈努力下,画院和画学取得了巨大的成就。首先,培养了许多优秀的画家,如:张希颜、费道宁、戴琬、王道亨、韩若拙、赵宣、富燮、刘益、黄宗道、田逸民、赵廉、和成忠、马贲、孟应之、宣亨、卢章、张戬、刘坚、李希成等人,都是国家画院的名家。即如南渡后赵构画院的代表画家如李唐、刘宗古、李端、李迪、苏汉臣、朱锐等,也都是宣和年间的画院待诏。其次,因画院采用了考试制度,不少来自民间的优秀画家,也被录入画院,因此很多具有民间风格的作品,也在画院中出现,民间风格便画院中占有了相当地位;同时,由于重视培养画院学生的诗书方面修养,从而开拓了绘画新的境地,花鸟画日益繁荣,画院体制也更加完备。
崇宁四年,为了给国家画院提高写生材料,在蔡京的怂恿下,命童贯为专使,役使工匠数千人专造宫廷器具,又命朱收集民间奇花异石,这些破石头千里迢迢被运往京城汴京,院长把它们布置在艮岳,让画家们来描摹学习,这可是基本功训练啊,山石皴法都要一一过关,不可想当然。因此象《祥龙石图》这样以石头单独成画的作品还真是亘古未有,以后也不会有,试想,谁会如此无聊单独去画个石头而且顶天立地?院长却乐此不疲,他还题写了长长的题跋,最后画押“天下一人”。
 
祥龙石图

院长压根儿也没想到,下面的官吏会巧取豪夺,无恶不作,强迫百姓服苦役,闹得民间很多人倾家荡产,妻离子散并直接导致方腊农民起义,震动江南,矛头直指花石纲。所谓“纲”就是指运输这些破石头的船队,一般10艘船为一“纲”, 花石纲所过之处,当地的百姓,需供应钱谷和民役;有的地方甚至为了让船队通过,拆毁桥梁,凿坏城郭。江南百姓苦不堪言,《宋史》记载花石纲之役:“流毒州县者达20年”。方腊起义之后,靖康元年(1126),金国大军南下进攻北宋,第二年初,汴梁陷落,金兵将徽、钦二帝,连同后妃,宫女、皇亲国戚、官员、工匠、艺伎等14000余众,驱虏北上。建成未到5年的艮岳,也毁战乱之中。宣和画院亦树倒猕猴散,纷纷亡命天涯。可怜这老院长一腔热血,为了这些破石头,为了这国家画院,江山不保,沦为俘虏,一个让无数文人墨客向往不已的北宋年代,从此一去不返。
一些画院画家经过辗转逃亡,逐渐汇聚在南宋的首都临安,先后被恢复在画院中的职务,成为南宋画院的骨干力量,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挂念远在北方五国城受苦受难的老院长。
老院长被软禁在黑龙江时,却只能诵读李泌传,发无限浩叹。那国家画院的江南,那多燕子的江南,李师师的江南,想回也回不去的江南呵!
绍兴五年(1135年)四月,老院长因病客死他乡,当地官民以火焚之。大火焚化了宋徽宗的尸首也焚化了一位皇帝老儿的艺术理想。